河北民拼音版注音:
hé běi mín , shēng jìn èr biān cháng kǔ xīn 。
河北民,生近二邊長苦辛。
jiā jiā yǎng zǐ xué gēng zhī , shū yǔ guān jiā shì yí dí 。
家家養(yǎng)子學耕織,輸與官家事夷狄。
jīn nián dà hàn qiān lǐ chì , zhōu xiàn réng cuī gěi hé yì 。
今年大旱千里赤,州縣仍催給河役。
lǎo xiǎo xiāng yī lái jiù nán , nán rén fēng nián zì wú shí 。
老小相依來就南,南人豐年自無食。
bēi chóu tiān dì bái rì hūn , lù páng guò zhě wú yán sè 。
悲愁天地白日昏,路旁過者無顏色。
rǔ shēng bù jí zhēn guān zhōng , dǒu sù shù qián wú bīng róng !
汝生不及貞觀中,斗粟數(shù)錢無兵戎!
河北民翻譯:
河北的老百姓日子真夠艱難,生活在邊疆與遼國和西夏相連,
一家家生男育女學習耕織,糧食布帛交給朝廷再向敵國奉獻。
今年的大旱災赤地千里,州縣官吏依然抓壯丁去把苦役承擔,
老少相互攙扶向南逃荒,河南雖然豐收,老百姓也缺糧斷餐,
邊民的愁苦如陰云遮空,天昏地暗,行人見了無不神情黯然,
無法逢時生在貞觀年間,那時幾文錢買一斗稻谷,沒有戰(zhàn)亂!
河北民賞析:
王安石早年的詩歌創(chuàng)作學習杜甫關心政洽、同情人民疾苦的現(xiàn)實主義精神,他的詩風也有取于杜詩的“沉郁頓挫”。這首詩在王安石的早期詩作中是頗有代表性的,詩中反映河北人民在天災人禍雙重拆磨下的苦難生活,字字句句飽含血淚,并透露出詩人內(nèi)心無比的沉痛和人溺己溺的焦慮。這就有幾分逼近杜詩的“沉郁”。而詩人因采取轉(zhuǎn)折累益、漸層深入、對比寄慨等表現(xiàn)手法而造成的文勢跌宕之美,又可說是得力于杜詩的“頓挫”之妙。
“河北民,生近二邊長苦辛”兩句,開門見山地點明了一篇的題意。遼與西夏是宋朝的敵國,按一般的想法,這一帶的人民大概困于連年的戰(zhàn)禍,自然難免要“長苦辛”了,但詩人壓根兒沒有提到這一點。當時北宋王朝用屈辱的妥協(xié)換來了茍安局面,邊界上本無大的戰(zhàn)事,而邊民的“辛苦”究竟有哪些,作者分三層來回答這一問題。
“家家養(yǎng)子學耕織,輸與官家事夷狄?!边@是第一層。河北之民,勤勞成習?!凹壹摇闭?,風氣普遍,無一例外之謂也。勤勞是取富之道。男耕女織,勿使相失,按照孟子的說法,可“衣帛食肉,黎民不饑不寒?!保ā睹献印ち夯萃跎稀罚┛墒乾F(xiàn)在的倩況卻不然。勞動所得先交給朝廷,朝廷轉(zhuǎn)手送給遼國與西夏。送的名目,說來痛心,對遼稱“納”,對西夏稱“賜”。“賜”字雖然比“納”字中聽些,但沒有受人威脅而又“賜”人以物之理,王安石用一個“事”字來概括,可謂得體。用予敵銀、絹的辦法來御敵,雖然有點荒唐,但這是北宋的一項國策,要長期奉行,因此河北之民只好“長苦辛”了。在這一層中,前后兩句在對比中造成轉(zhuǎn)折之勢,從而波浪式地把詩意向前推進。
“今年大旱千里赤,州縣仍催給河役”。這是第二層。大旱之年,赤地千里,哀鴻遍野,作為官府,理應開倉賑濟,活彼黎庶,但現(xiàn)實的情況恰恰相反,州縣兩級官吏不顧人民死活,把最有生產(chǎn)自救能力的丁壯抽去上河工,丟下老弱婦孺不管?!叭浴弊忠姽俑仃愐?guī),賦役雜稅,無一減免。“催”字狀其急如星火。用字極為精確。對外怯儒畏葸,對內(nèi)兇狠強橫,這也是北宋朝廷長期奉行的國策,因此河北之民又只好“長苦辛”了。在這一層中,前后兩句在對照中造成累疊之勢,這是詩家所謂的“加一倍寫法”,從而使文氣旋轉(zhuǎn)而下。以下即寫人民不得不離鄉(xiāng)背井。
“老小相攜來就南,南人豐年自無食。”這是第三層。邊地既無活命希望,邊民只好向南逃荒求生。“老小相攜”四字寓無限悲慘之意。因為丁壯既為官府抽調(diào),所剩只有老弱婦孺。在忍饑挨餓的情況下長途跋涉,老弱需要攙扶,婦孺需要照顧,而現(xiàn)在一切都無所巴望,只好老小相攜而行。而一個誘人的消息在鼓舞著他們:南方豐收,就食有望。但當他們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黃河之南以后,竟發(fā)現(xiàn)河南人民也在挨餓。希望終于破滅。至此,二邊人民的生計完全斷絕。他們中間的大部分人必將困餓而死;僥幸活下來的人,則更將“長”伴“苦辛”,永無盡期。在這一層中,前后兩句在映襯中造成開拓之勢,從而暗示出“長苦辛”不是河北之民所獨罹,河南之民以及其他內(nèi)地之民無不如此;“長苦辛”的原因,不止是因為“近邊”、“大旱”,即使是內(nèi)地與豐年照樣不能幸免。這就為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留下了想象空間,擴展了全詩的思想意義。
上述三層,緊扣開頭“長苦辛”三字而來,一層比一層深入地鋪敘了河北之民所受“苦辛”的可悲,字里行間還透露出詩人對這種現(xiàn)象的嚴重關注和對受苦人民的深切同情。盡管前者是明寫,后者是暗寓,但正由于在敘事中有主觀的情韻,所以雖然用的是賦法,而感人的力量同樣極為強烈。至第三層敘畢,邊民的深愁極苦已無以復加,作者的心情也惆悵難述,于是便轉(zhuǎn)換角度,專事氣氛的渲染:“悲愁白日天地昏,路旁過者無顏色?!鄙暇錇檎婷鑼?,形容邊民的悲愁之氣猶如陰云慘霧,彌漫太空,致使白日為之無光,
天地為之昏黑。下句為側(cè)面描寫,指出道旁行人見此慘象,也不禁感到悲痛欲絕,色沮神喪。這兩句都承上文理路而來,但前者虛,后者實,通過虛實相生,使詩中所寫的內(nèi)容更為驚心動魄,作者的感情脈絡也趨于明朗。篇末兩句采用古今對比的手法寄托自己的深意:“汝生不及貞觀中,斗粟數(shù)錢無兵戎!”貞觀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年號。貞觀十五年(641),唐太宗曾對侍臣談到自己有二喜:“比年豐稔,長安斗粟直三、四錢,一喜也;北虜久服,邊鄙無虎,二喜也?!保ā顿Y治通鑒》卷一九六)北宋積貧積弱的局面和對外退讓的情形正好與唐太佘所說的“二喜”構(gòu)成鮮明對比。王安石用感嘆的口吻對流民宣傳“貞視之治”的美好,這不僅是對流民的安慰,更是對時政的批判。